“我累了,让我靠一会,你别毛手毛脚。”裴云蕖先警告了顾留白一下,然后慢慢的靠过去,把脸蛋靠在他的肩膀上。
春光里,少女感觉自己已经得到了天下。
她曾经想去很多地方,看山河之壮阔,看那些诗书上描绘过的荒凉与寂寥,她曾经想学着那些英雄做很多的事情,但现在,她只想要安静的呆在这个人身边。
顾留白咧了咧嘴。
不过即便是嗅着少女身上散发的幽幽体香,他的神色还是很快变得严肃起来。
幽州迅速笼络山贼的胡人、和贾炼接头的胡人、突然叛乱的南诏皮鹤拓…方才裴云蕖就已经说过了一种可能,似乎冥冥中有一股看不见的线已经将这些事件串在一起。
但想到雷声大雨点小,拥有厉害神通却死得最为憋屈的崔老怪,他此时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
崔老怪能够去玉泉观,去那地陵,这便说明林甫不只是布置了贾炼这一条线。
既然林甫不只是布置了一条线,那么现在在长安,在大唐,是不是还存在着一条他没有察觉的线呢?
……
在长安绝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赌坊是人员最为杂乱的地方。
而且绝大多数赌徒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他们就像是在荒漠里流浪了很久的饿狼。
只要有丝毫的血腥味,就逃不过那些饿狼的鼻子,而对于赌徒而言,他们会想方设法的发现任何可以换钱的东西。
输红了眼睛的赌徒比任何人都能卖货,哪怕是家徒四壁的地方,都能让他们抠出点可以换铜子的东西。
但长安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到,正因为如此,赌坊的库房反而是最安全的。
没什么人敢动赌坊的库房的主意。
哪怕是那些输红了眼的赌徒都知道,如果自己动这个心思,那很快就会变成某条野河里腐烂的尸体。
不过也正是因为长安这些大赌坊背后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所以一般做正经生意的商人,也不会将自己的货物放在这些赌坊的库房里。
刘氏上色沉香铺一直做的是正经的沉香生意,但这一屋子的沉香,却偏偏都是寄存在和它没什么关系的宣平坊天青赌坊的库房之中。
按照黑团团的准确情报,天青赌坊特地在它的天字一号库房中央又隔了一间屋子,那一间屋子里,的确就都是木架子,上面放满了各种沉香,有三成都是打了胚还没有精修的原料胚子。
顾留白没有让黑团团和它以及周驴儿的小弟监视静王府周围,如果连玄庆法师都觉得去关注静王府周围会有些危险,那他也绝不做这种冒险的事情。
他只是让黑团团和蓝姨等人帮忙盯着天青赌坊的周围,但凡这座赌坊周围出现异常,那便说明已经有人知道了这一屋子沉香的所在。
就在今日,天青赌坊已经有了异常。
按黑团团的说法,就是天青赌坊所在的宣平坊里来了不少莫名其妙的人。
黑团团说的莫名其妙的人,不是什么修行者,不是什么拥有些特别手段的人,都是些普通人。
卖鱼的渔夫、补锅的补锅匠、出门买菜的大婶、帮人贴伤药的江湖郎中、带着小娃提着鸡鸭出门访亲的人……形形色色,都是宣平坊坊门开之后,从别处来到宣平坊的人。
这些人平时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尤其是零零散散的从四面八方进入宣平坊,哪怕是在坊门口蹲守着的人,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但黑团团是这么比画的。
“顾十五,看上去像是出门买菜的大婶,朝着没有卖菜的街巷去,卖鱼的渔夫,鱼篓里没有鱼,补锅的补锅匠不沿街吆喝、贴伤药的江湖郎中瘸着一条腿,走路都难还出门帮人贴伤药…你说这正常吗?”
单独一两个也就算了,但进来宣平坊的普通人里面,很多都这么不正常,那指定就是不对。
顾留白觉得黑团团观察真仔细。
但黑团团自己倒是有些疑惑了。
它认真思索了一会之后,才对顾留白比画,说自己平时应该也没这么仔细,但可能就是直觉这些人都有些不对劲,所以才认真观察了一下。
顾留白这么一提醒,它就觉得这些人的精神状况好像都有点问题。
有种得了健忘症,不知道自己要干嘛的感觉。
马车行进到长兴坊的时候,顾留白悄然下了马车,他穿过长兴和崇义坊,就步行进了平康坊。
在距离天青赌坊还有两里路不到的地方,他发现了两个黑团团说的那种有些不正常的人。
一个扛着小药铲,似乎要去山上挖草药的农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