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皇帝自己都依然没说他那些叔父们是造反作乱,他进攻大宁是不是先得把辽藩护卫解决?解决完辽藩护卫再解决宁藩护卫,一枚炮弹不小心落入王府,打死个凤子龙孙,事后他们叔侄还是一家人,杨文他准备如何面对凤子龙孙们的报复?
他也不是年轻人了,这种事情还不懂?
只要圣旨不说这些藩王是造反,那人家就依旧是一家人。
他依旧只是外人。
他一个外人管人家的家事做甚?
若皇帝明确下旨,他那些叔父兄弟们是造反作乱,我就带着你们一起南下勤王,但他只要不明确这一点咱们就老老实实守着,他真要是强攻广宁打死了辽王儿子,以后小公主找他麻烦我可管不了。”
杨丰说道。
卢振点了点头。
杨大使才是对的啊!
人家是凤子龙孙,皇帝只要不说他叔父们造反,人家就依旧是凤子龙孙,打起来什么意外都有。
想进攻大宁得先解决辽藩,一旦强行进攻广宁,那肯定少不了使用大炮,万一哪颗炮弹落入王府,砸死个凤子龙孙,那就真不好说怎样。哪怕皇帝明白是忠臣也没用,别人会报复啊,辽王儿子五个了,虽然都才几岁而已,但这可是小公主的亲侄子,都当宝贝的。别说被炮弹误伤,受惊吓病了都得面对她的怒火,而且这还是郭英的外孙,郭家势力可不是杨文能比。
这种事情真没必要太积极。
“你告诉杨文,大家都是老兄弟,他现在已经是侯爵,也用不着再拼什么富贵荣华,安安稳稳就行。”
杨丰说道。
卢振随即告辞。
这就可以了,足够让杨文老老实实的了。
其实这场战争打了几个月,现在眼看就开春了还没解决,关键就是这个问题,朱允熥始终不说他叔叔们是造反。对他来说的确是顾及亲情,显得自己其实很仁德,毕竟湘王的死搞得他很尴尬。
可是……
那这样前线怎么拼命?
你们还是一家人,哪怕现在兵戎相见也是一家人,我们这些外人为你们家事拼什么命?
对面是反贼,我们拼死战斗。
可对面是你的叔父,兄弟,我们拼死战斗弄死他们,事后你再治我们的罪显得你还是仁德好人,都是我们这些带兵的不懂事?甚至事后他们依然是凤子龙孙,依然是藩王,我们依然是臣,说不定哪天就遭报复了,我们图什么?
都没战斗的动力。
这样很好。
可以有足够时间,让局势继续发酵。
不过老朱的葬礼是要耽误了。
好在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让他继续冰着。
而就在此时。
苏州。
“这些狗东西,这些狗东西!”
杨大使的老朋友,前苏州卫镇抚韩升嘴唇哆嗦着,看着前面城墙下正在被排枪暴打的部下。
他是苏州卫留守将领里面,唯一一个还在外面的,准确说他这时候已经退休,他儿子世袭了镇抚,姚善起兵时候,他正在金山卫。因为和杨丰关系密切,韩家这些年生意红火,金山卫本身也是商港,所以在那里也有不少产业。
退休之后就在两边跑,主持他们家的生意。
姚善起兵后,把他儿子抓了,他两个孙子逃出苏州,跑到金山卫找他求救,他立刻找金山卫指挥使,也是他亲家要了五百精锐,然后亲自带领乘船突袭苏州。在他看来姚善的起兵简直就是搞笑的,一个文官带着一群士绅,靠着些倭奴造反,这简直让人笑死。只要他能回到苏州城内,靠着他的威慑力就足够了,所以根本没当回事,五百精兵赶到苏州城下,紧接着找来梯子爬城墙。他带来这些都是全铁甲加布面甲的铁罐头,那些士绅就算能武装起几个倭奴,无非也就是弓箭而已,就民间那些软弓根本射不穿这套防护。
只要爬上城墙,然后打开城门他进去喊一嗓子,那些士绅也就跪了。
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
他清楚那些士绅都是什么货色。
再说就算有敢不跪的,无非抡起鞭锏之类砸就行。
文官学人造反?
这不是胡闹吗?
士绅搞起兵?
他们那吟诗作赋的身子骨,能扛住十几斤铁鞭吗?
然而……
密集的枪声打碎了他的美梦。
五百精锐正在子弹的呼啸中不断倒下。
“不对,这不是你们苏州卫的,苏州卫只有速射炮没有神机铳。
我们金山卫都没这么多神机铳。”
他身旁带队的金山卫一个千户说道。
对面苏州城墙上,突然冒出的火枪手们,依然在对着已经在撤退的金山卫士兵开火,而且明显训练有素枪法精准,所以这根本不是什么倭奴或者士绅武装起来是青壮,而是真正的官军精锐。而且数量很多,至少千人级别的,哪怕扣除据说方孝孺带着的百余骑兵,这座城市里也突然多出了上千精锐。
而且不是苏州卫的士兵倒戈。
因为苏州卫作为早就没有战事的旧军根本没有神机铳。
倭国平定后,这一带包括金山卫等沿海卫所,早就已经没有战事,最多偶尔出海巡逻一下,但实际上因为水师实力强大,就连海盗也不多,这些卫所基本上已经开始养老了。
新式武器当然轮不到他们。
“当然不是苏州卫的兵,这他玛是太仓那边马和的水兵,他那里还有上万水兵,赶紧向京城奏报,马和与苏州逆党勾结,传言是对的,方孝孺手下那些骑兵就是燕王的人。”
老韩恨恨地说道。
紧接着他一挥手……
“撤退,有他们在,咱们这点人根本打不开苏州。
玛的,一听说杨丰死在海上,这胆子都大了。”
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