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的天气,好像更冷,柏氏只得穿上了一件羊裘大衣御寒。因为她的那件狐裘、前两天不慎被炭火烧了个大洞,一早便送到小市去修补了。
羊裘制作时经过了油浸晾晒,但多少还是有点气味,柏氏感觉不适。人就是这样,由奢入俭难。以前柏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儿时只要有毛皮裘衣御寒、就很不错了,哪里会嫌弃它是什么毛皮?
就在这时,侍女走到了门口说道:“夫人,有人送狐裘来,说是小市的匠人。”???..coM
“修补得真快,怎么还会送上门来?”柏氏随口道,“把钱付了,东西拿进来罢。”
侍女道:“匠人说东西贵重,要主人亲自察看无误。”
柏氏看了一眼院子角落里搬东西的羊家奴仆,这里本就是羊家宅邸的别院,离太常的宅邸也很近。她便说道:“让他进来罢。”
没一会匠人就进来了,他戴着一顶斗笠,进门后把斗笠放在门边,向柏氏揖拜。
一只布包着的包袱放在案上,柏氏遂伸手去拿。不料匠人竟忽然伸手按住了包袱一角,柏氏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片刻后才道:“汝不是匠人?”
匠人不答,伸手进怀里,却犹豫了一下、空手又拿了出来,开口道:“若是以前,柏夫人何至于此?必定会把损坏的狐裘、径直送给仆人算了。”
柏氏细长的黛眉微微一蹙,观察着他,却并不认识此人。
此人确实不是寻常的匠人,他毫不胆怯,竟然大方地回顾这间厢房、又侧目看了一眼外面的院子,然后才叹气道:“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没有了,只能寄人篱下。关心的人也几乎全都死去,夫人还在盼着什么?”
柏氏听得生气,却顿时又感到悲哀、害怕。她有时候只想躲起来,害怕去面对,但人在世间又能躲到哪里去?她双手緊紧握在一起:“汝是……”
这时侍女又走到了门口,屈膝道:“夫人,晋王宫来人了!”
柏氏抬头看过去,说道:“打开大门,我即刻去迎。”
侍女应一声“喏”,便离开了门口。
跪坐在对面的“匠人”也面露緊张之色,立刻起身站到了门后,沉声道:“心里还惦记着夫人的人,没几个了。仆不想别人知道、自己在这里。”
柏夫人看了他一眼,迈步走出敞开的木门。
秦亮亲自来了,只带着吴心等一小队随从。他从马车尾门下来,便见到前来迎接的柏氏,遂相互见礼。秦亮说道:“今日出门办点事,回来时路过东阳门内大道,离永和里不远了,便顺路拜访柏夫人。这不快过年了,提前送点东西过来。”
柏夫人那眼尾细长的妩媚杏眼里、竟有点复杂,幽幽说道:“君已是开国封王之人,还记得妾这么一个人?”
秦亮笑了一下,没有多作解释。
乃因他主要不是为了见柏夫人,而是很久没有见过羊徽瑜了,临近过年、不好不理不问,想见羊徽瑜一面。而羊家全家人都在丧期,一般不访客、会客,这处别院本属于羊家、就在旁边,秦亮在这里见一面比较合适。给柏夫人送点东西,确实是顺带,每年临近除夕、秦亮都会给亲朋好友送礼,不过近几年大多礼物都是派属官去送。
他知道最近隐约有点凶象,但应该不用担心莿客。因为近期若有遇刺之险,炁体应该是十分明显的大凶之象!但他最近的炁只是略显灰暗、有一点凶兆。
寒暄两句,秦亮便等着柏夫人邀请、好去厅中。最近还是稍微小心一点,一会先让吴心进厅堂看看。
他看了一眼北边的厅堂,但柏夫人仍然毫无动静。他不禁看了一眼柏夫人,忽然觉得她的神情、确实有点问题!她好像心情很差,甚至隐约有纠结痛苦之色!
秦亮心里宛如听到“咯噔”一声,小声问道:“有客?”
柏夫人抬眼看着秦亮,若有哀怨之色,但她倒没有多少迟疑,随即轻缓地颔首。
秦亮立刻放弃了行程安排,故作淡然地拱手道:“柏夫人把东西收好,我最近琐事缠身,便不坐了,请告辞。”
“那便不多留君,多谢大王赠礼。”她说罢,又低声道,“妾随后再到府上道谢。”
秦亮想了一下,沉声道:“明早夫人来大市。”
他重新回到马车上,带着随从立刻出门。马车驶出大门的一刻,秦亮微微挑开了车帘一个小缝,朝外面观望情况。他稍作思量,便决定暂时不去打草惊蛇!因为今日他对此没有准备,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有几个人、外面还有没有放哨的。
只要柏夫人愿意告知自己,线索就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