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苍龙海占了大半个东宫,阳光洒在荡漾的湖面上、向不同方向反射着粼粼波光,仿佛一片星光似的。
因为有风,湖水才会如此摇曳不定。
时而风小,浪头便缓缓地涌上岸边,如同柔軟的波动轻抚,又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动态美妙爽心悦目。“哗啦”的声音,也显得悠长缠绵。
但初春的气温还比较低,积雪都没有完全融化,阳光反而会造成空气温度不均,形成疾风与乱流。风越来越急了,后知后觉的湖水也变得急躁了起来,水浪迅猛地冲向陆地,用力拍打到了岸边!那浪头是层层堆叠,前面刚刚拍打上岸,余音未落,后蒗便立刻随之而来,汹涌的水势愈来愈快。
若非天气晴朗、阳光依旧明媚,如此风啸浪急的景象,简直像是暴风雨到来的天气,响起了“哗哗哗……”的湖水怕打声音。那动荡的水浪扑向湖岸,仿佛竭力地要延伸到陆地深处,水花也四溅飞起。白色的水花击碎成几不可见的水珠,仿佛成了一片水雾,飘向了高高的半空,如同要飞向云霄。
有时风又小了,湖面的动静轻缓下来,但很快又会起一阵大风,天气便是如此变幻不定。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随即传来“啪”地一声木头撞击。先前那扇摇晃的木窗,在风停之后撞到了木框上,一下子反倒自己关上了。
秦亮的声音道:“刚才应该没人听见?”
郭太后转头看了一眼垂帘外面,一时没见到甄夫人,但她知道甄夫人在门外,不过秦亮显然不是指甄夫人。郭太后有点担心地想了想,忽然小声道:“没有罢,风声挺大的。”
她稍作思量,终于适应了不用太过提心吊胆的处境,随即就把忧心抛诸脑外。她长长地舒了一口,心情也渐渐放松下来,如同是此时身上的感觉,很疲惫、却又轻松惬意。
郭太后慵懒地轻轻向中间拉拢蚕衣,然后拿衣带在腰间松散地一系,便提起了木案上的茶壶,往瓷碗里倒了半碗水。
秦亮一边忙着琐事,一边说道:“茶水凉了阿。”
郭太后已经把水喝进一口,便无法回应秦亮,她只能用眼睛看着秦亮不言。她漱了一下口,并没有把茶水喝下去,而是重新吐回了碗里。
秦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动作,欣赏她朱红的嘴唇,那眼神、便好似一只馋猫正认真地注视着有人在啃烤鱼。
郭太后想笑,但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羞得笑不出来,脸色也是一红。当时的情绪影响了她的感官,但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觉得很难堪,不想再提起。
不过以前这种时候,郭太后会不禁有一些屈辱感,因为当时她心里、仍然把自己放在更高的地位。而今她对秦亮的心态,却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没有觉得屈辱,只有过分与不好意思。
郭太后默默地拾起一面铜镜、放在木案上,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她观察着镜像,干脆伸手抽掉了一枚金镶玉发簪,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立刻便坠落下来,与玉白的肌肤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这时秦亮向她挪了过来,靠近坐在了她的身边,竟然发出了一声吞咽唾沫的声音。郭太后转头轻声道:“我差不多了,仲明不是与甄夫人约好、下午见面吗?”秦亮顿时尴尬道:“这……”
郭太后见状,顺手拿梳子掩住小嘴,“嗤”地笑了一声,柔声道:“去罢,她是我义妹,我不会生气。”
秦亮也笑道:“隔着那么远也能听见,我记得说话挺小声阿。”
郭太后调整了一下心情,鼓起精神,开始麻利地整理头发与饰物。
过了好一会,她才收拾好仪表,重新端正地跪坐在筵席上。两人对视了一眼,郭太后又看窗外的太阳高度,遂径直说道:“勤王之役后,我便希望、仲明能够执政的。”
秦亮则盘腿坐在筵席上,一副放松的姿态,他说道:“当初的时机不成熟。”
郭太后点了点头,长呼一口气道:“这次便由仲明来做大将军罢。”
秦亮道:“若有殿下的支持,事情就好办。”
谈到權力,秦亮的表现倒是慎重了一些。郭太后轻轻一笑道:“我当然支持,正该卿来辅政,我才安心呢。”
她这句话说得很温柔,好像是长辈在表达对秦亮的溺爱一般。
秦亮微微动容,忽然伸手放在郭太后的手背上。郭太后的玉指修长、但手有点大,手筋也显眼,不如别的地方的肌肤那么好。她用另一只手轻轻拨了一下宽袖,把手遮住了。
秦亮仿佛欲言又止,终于说道:“殿下几番不顾性命之危、站在我这边,我深为感怀。”
郭太后抬眼看了他一眼,道:“要不明日有朝会、仲明先上奏汉中之战的结果,我再叫中书令陈安颁诏?”她想了一下,改口道,“不如让中书监王明山来写诏令,王广曾上书支持仲明,他与王家其他人应该商议过。”
秦亮却沉吟道:“我觉得现在倒不用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