檄文原意,见叔侄相争,逼迫天子,天下无不愤慨。只需振臂一呼,必群起响应。张邈私改举国为举州。将蓟国换成兖州。
一字之别,其意大相径庭。
此处乃是言,曹操不知轻重,临渊弄险。兖州士林愤痛,便是民怨弥重,得罪一人,便等同于恶尽世家。只需一家振臂,兖州全乱矣。
见曹操无语。张邈又劝道:“此次太师所辟,除我之外,还有陈留边让、平原陶丘洪。重用关东士林之意,何必多言。太师既总朝政,太师之意,便是天子之意。孟德初居高位,需谨言慎行,断不可恣意。为人诟病,因小失大。”
曹操一声长叹,下拜离席:“孟卓良言,操,铭记。”
张邈亦拜:“孟德知返,某亦心安。”
各自落座,宾主尽欢。
送走张邈,曹操醉意全无:“不料陶丘洪,尚在人间。”
陶丘洪,有名于世,以俊秀为后进冠盖。其人为州吏时,曾荐刘繇,举为茂才。刺史曰:“前年举公山(刘岱),奈何复举正礼(刘繇)乎?”洪曰:“若明使君用公山于前,擢正礼于后,所谓‘御二龙于长涂,骋骐骥于千里’,不亦可乎!”
换言之,今青州牧刘岱,兖州牧刘繇,皆为陶丘洪所举。
更有甚者。多年前,八厨之王芬,阴谋废立。陶丘洪亦参与其中。后不知所踪,不料今日竟出为王允所用。
王允重用陶丘洪,自有结好“长涂二龙”之意。然陶丘洪又所为何来?
话说,自党魁狱中暴毙。知名党人虽所剩无几,然诸如张邈、胡毋班等,硕果仅存,为何不继党魁身后之位,反令后起之秀景顾上位。
反常则妖。
曹操心中,总有一丝阴霾,挥之不去。
心念至此,遂召群僚相问。
“洛阳情势如何。”
陈宫答曰:“蓟王传檄而定,正重筑京洛。”
“平乐馆中,又如何?”
陈宫目视荀彧,眼中别有深意:“党人皆镐素,为党魁送丧。”
“党魁归葬何处?”
“闻,乃赴林虑山中。”
“林虑山,乃党锢时,党人遁走辟祸之地。”曹操轻轻颔首:“党魁此去,必有深意。”
“明公何故问及党人。”荀彧问道。
“只因张邈、陶丘洪等,为太师所辟。”曹操答曰。
“太师重用士族,亦是必然之选。”程立实无意外。
“然,于我无益。”曹操直言道:“若令兖州世家,填充朝堂。豪强占地豢民之祸,恐难除矣。”
事已至此,陈宫索性明言:“明公当知,兖州不比蓟国,一片泽薮,平地而起。其国多荒地,其人多流民。并无豪强,更无世家掣肘。且蓟王光融天下,明以照奸。少复祖爵,先帝又许‘便宜行事’之权。一金辨人心,君臣共勠力。足积二十载,才有今日之大治。兖州百万之众,皆久居故土。视明公如异客者,何其多也。所谓‘客随主便’,岂能‘越俎代庖’。”
“此乃取祸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