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最为经常使用的『我你他』三个代称里面,只有『我』是唯一确定的,不会轻易更改的,而『你』、『他』两个代称,则是根据『我』的视线不同,而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并不是确定并且唯一的。所以,被限定在了『我』的视线当中的人,是很常见的普通人,基本上都是如此,那些能跳出『我』的框架,以更为客观的视角去看问题的,少之又少。
名人,有一些人是有着超出平常人的智慧和能力,但是也有一些名人,其实就是普通人。只不过因为恰逢其会,被某些风吹上了天,就以为自己是天使了,会飞了……
王英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然后忽然一天飞上了天。
纵然她努力学习,可是她的底子还是在那边,在她本应该是学习最多知识,掌握最多技能的儿童和少年时期,她被迫于生计,受困于家庭而无法专心求学,到了现在才来学,虽说为时未晚,可毕竟已经错过了,想要获得一定的成就,就必须付出比她原本儿童少年的时期,还要更多的努力。???.biQuPai.coM
伤仲永,可不仅仅是只有一个仲永。
就在位于北屈的王英因为能力不足,而有些犹豫不决的时候,在鲁国的一个名人,孔融也同样的陷入了犹豫之中。
孔融少年成名。
成为名人,获取名望,就顶替了孔融在青少年期原本的一部分学习的时间。即便是孔融可以挑选某些参加或是不参加的文会,宴会,亦或是称之为表演会,但是有些则是推脱不了的,只能受邀参加,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给周边的人表演让梨的戏码,然后对答,然后迎来一片噢噢哦哦的惊叹,然后再次重复以上的过程……
请问,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够坚韧心智,可以闹中取静,求学不断?
反正孔融多少是被耽搁了。
孔融在后世被评为建安七子之首,但是孔融留下的诗篇么……
说是很多,什么都有,诗、颂、碑文、论议、六言、策文、表、檄、教令、书记,可是流传到了后世的,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却没有多少。
说是失散了。
呃,让梨算么?
看起来失散也没有什么,好像也很正常,毕竟历史上文集诗词诗赋等失散的多了,可偏偏建安七子的老二站出来,往孔融的脸上噼里啪啦一阵抽。建安老二陈琳,却有《为袁绍檄豫州文》、《饮马长城窟行》、《檄吴将校部曲文》、《神武赋》、《武军赋》、《止欲赋》、《神女赋》等等流传至后世,在无数后浪的前仆后继之下,依旧闪烁着难以磨灭的光华。
孔融所以能当建安七子的老大,一个是因为他死了,死者为大,另外一个原因同样也是他死了,鲁国的孔氏,冀豫的士族可以从曹丕的赞许和褒扬当中获得一定的好处,不至于是因为谁是七子之首而打起来,有二桃杀三士,也有一个老大的位置杀六个小弟……
生于名,死于名。
大概就是孔融最好的概括了。
孔融的能力支撑不起他自己的名望,所以他的名望就给他带来了祸端,而他自己还沉浸在名望之中,难以自拔。
如果将目光从孔融个体上抽离,从权力纷争的旋涡当中暂时脱身,那么就会发现孔融当下整个的危机其实很好解决。
政治本身就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不是说想要玩的时候就玩,不想要玩的时候就可以不玩,一旦进入了局中,就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除非有能力像是斐潜一样,掀翻了棋盘,自己开一个新局,否则都需要乖乖的在这个棋盘当中俯首帖耳,要不然就会被其他的棋子给吞噬吃掉。
孔融又想要展现自己超然物外的态度,又想要在棋局里面继续游戏,即便是他真的有些想要脱离棋局的念头,也没那个能力,被其他的人再次的拖到了棋盘上……
就像是曹丕需要死去的孔融作为他在士族子弟当中的旗帜一样,当下鲁国,甚至是豫州冀州的士族,也需要孔融作为一面旗帜,来对抗中央朝堂,尤其是曹操政治集团的『压迫和敲诈』。
『此等小贼,定然无胆伤及孔兄!』
『就算是有人胆敢冒犯在世文胆,当今文豪,也要问问我们答应不答应!』
『对对!』
『哄哄……』
在孔融还没有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无数的人来来往往,或是给孔融递送上一两句暖心的话,亦或是干脆送来一些礼物用度,甚至还有人表示要给孔融送一些歌姬舞姬什么的,来让孔融好安心,感觉到安慰,可以安稳的继续待在鲁国,继续做这一面反抗中央朝堂,反抗曹操的暴政的旗帜。
孔融也在这样的氛围当中,一边心中暗自焦虑,一边表面上从容,直至……
郗虑在领兵卒前往孔府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
夕照,如血。
在郗虑身后,是从许县直接调派过来的兵卒甲士,面容神情肃穆,在夕阳光耀之下,看上去就像是披上了一层的金甲,又像是沾染了些血迹没能清理干净一样。
孔府位于县城的东侧,占地不小,要从西门直至孔府,必须要经过中央十字街头,还有县衙。而在十字街头之处,已经有本县的县尉带着些本地兵卒曹丁在维护秩序了。
本地县尉,中等身材,面貌一般,属于那种丢在人群当中过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自动溶解消失不见的类型,身上也没有什么亡命徒或是武艺高强的侠气,只有普通人的紧张和无奈,见到了郗虑带着兵卒前来,只有深深的低下头去施礼,默然不语。
郗虑也是只顾自己仰着头,往前缓缓而行,丝毫没有要和县尉攀谈的意思。
郗虑本身也是为难。
当然,如果在他自己为难和让别人为难,这二者当中选一个的话,那么郗虑自然毫不犹豫的选择让旁人为难。
虽然说天子刘协表示不能动武,要文斗,不要粗鲁,但是奈何在许县说话算数,能管用的并不是天子刘协。
而是曹操。
郗虑心中也隐隐有些侥幸的心理,觉得孔融名头这么大,又是在许县之中自称是至交好友遍天下,谁便参加什么文会聚会的,都会被奉为上客,这样的一个人,多少肯定会有些眼线的罢?自己这一路前来,虽然说不至于是拖拖拉拉,但是肯定会有一些什么人给孔融报信罢,届时要是孔融逃离了,那岂不是自己又可以完成了曹操的命令,又不算是违背了天子的意愿?
反正这一趟回去,肯定是需要『病』上几个月的,至少半年起!
那么下一个去抓捕孔融的,也就不会是自己了……
郗虑一边想着,一边向前,然后也免不了将目光放在了身侧的曹氏子弟曹训身上。
曹训,年轻,也就是二十左右,就已经是统领直属护卫的军侯了。
人比人,会气死人。投胎真的是一个技术活,在成千上万的竞争者当中不仅是要脱颖而出,还需要在出去之前先看准好前途究竟是什么,保不准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上墙或是进入了下水道……
曹训显然是察觉到了郗虑的目光,微微颔首道:『御史大夫可是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郗虑很是客气的笑道,『见军侯值宿勤恳,实在令人钦佩。』
曹训挤出些笑意,『既然忝在职内,自当忠勤用事,不当御史大夫错赞。』说完后他又闷头而行,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郗虑见状,也是有些无语。
人有大欲,方有大勇。只有心里一团火熊熊燃烧,整个人精气神看起来才会不一样。若是对于生活失去了信心,没有了欲望,自然什么都是摊平了算。
旁人如此,自己也是相似,郗虑就觉得他之前的那些作态,即便是能瞒过天子,也未必能够瞒得过曹操。
比如郗虑自己之前表示一些什么并不醉心于名望,只是为了百姓,为了律法公平等等的言论,噫……
如果仅仅是为了名望,并且不怕死,那么就应该像是之前清河县令一样,直接在曹操面前一头撞死!
那才能算是恪守了心中的信念,成为了舍生取义之名,而现在郗虑额外加戏,扭扭捏捏,也就表现得很清楚,他不仅是怕死,而且还贪名,或者说贪权。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谁不贪财,不贪权呢?
郗虑很熟练的安慰着自己,反正他从长安到了许县来,不管怎么说,就是为了获取自己的权柄,要是真的单纯是为了社稷,为了大汉,或是为了天子,嗯……
曹操给与的回馈也很有意思,听话,那就养着,不听话,那就像是孔融一般。